山楂酪——解暑开胃的圣品

小时候每到过年，年夜饭的最后一道压轴甜汤一定是山楂酪。我们那里没有糖水的说法，一切甜的汤类，都直白地被叫做：甜汤。 甜汤端上来的时候，往往是酒足饭饱之时，在此之前的二十分钟，我妈会自动自觉的离席奔向厨房。趁热喝上一小碗的山楂酪，既不会过分抢占刚被大鱼大肉攻占的肚皮，又有助消化。满满的一大锅红色液体，里面翻滚着苹果粒、桔子瓣，流淌着喜庆，看着就开胃。如今人们喜欢在饭后吃水果，山楂酪就是半流质的水果。 山楂酪在我家年夜饭中的地位，有如八宝饭一样坚实无法动摇。早年间北方冬季贫瘠的水果种类全都体现在了其中，我想，现在大概能有许多的水果加入。但是忠于传统的老人们，在潮流的抽丝剥茧中，只要有一点点可乘之机，都要抓住传统的尾巴，顽固的抗争到底。所以，我家的山楂酪永远都只有苹果、桔子两样，其他高贵的非时令进口水果，都只能直接入口，不得加入山楂酪家族，它们肯定没有想到一直荣宠加身，到了我家会遭此不公待遇。 年夜饭食山楂酪的传统起源于哪里，无从知晓，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家作为非本地人私有的一种菜式。后来，他乡遇故知，偶尔聊起年夜饭话题时，不由而同提到了它，才知道多数家乡人皆如此。想起它酸酸甜甜的口感，顿时觉得胃部一阵骚动，片刻都不耽误去寻找原料，无奈却找不到最关键的食材，以往从未曾留意，只觉得这么普通不起眼的东西，理所当然哪里都会有。谁料，寻了几家超市、街市皆无所获，只得败兴而归，兴趣与怀念又徒增了几份。 现在还有多少人家将山楂酪作为保留菜式，我不清楚。我只知道自己动手做年夜饭的家庭越来越少。每到除夕，就连以往门庭冷落的饭店都能博个满堂彩。酒店的桌数越多就越不会好吃，这是我多次参加婚礼的经验，我才不信年夜饭的出品会有本质区别。酒店里更不会有山楂酪这种小成本、小制作的食物，他们是看不上的。不过，近些年倒是有将山楂酪做成灌装饮料的，性价比嘛，就不用多说了。 我们家一直保留着全家齐坐吃年夜饭的习俗，每到除夕就将餐厅里的大圆桌搬进客厅，因为桌子不够同时容纳进20人，小一辈要另起一小桌。先是凉菜，到上热菜前，善于烹饪的姐姐起身去炒菜，到八宝饭时，奶奶起身去蒸饭，老妈往往最后出动，为了压轴的山楂酪。每道菜都是新鲜热辣的端上桌，冒着坚挺的白烟，绝对不似微波炉加热后的产物“萎靡不振”，“强颜欢笑”。 山楂酪的制作很简单，简单到不用特别留意，不会做饭的那段时期，一度猜想过它的做法，还以为是多么高深的技艺，搞的我妈好似守着家传之宝那般，总是独自一人在厨房里悄悄操道，不过十几分钟，一锅糖水就煲好了。老妈端着一只大锅往厅内走，嘴里吆喝着“山楂酪好了，快趁热喝”。所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碗递了过去。 酸酸甜甜的，一会儿吃到苹果，甜上加甜；一会儿吃到桔子，酸上加酸。每一口都是幸福感的叠加，顺着喉头一直流淌到胃里，胃部加快了工作速度，不一会儿饱胀的感觉消退了许多。当时我的确佩服过我妈，短短的时间内，就能变戏法般做出令所有人喜欢的糖水。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简单到让大家不屑一顾啊。 我从未想过去问清楚用料、烹饪手法。当时的我实实在在只知道吃。确实很简单，这话是说在具备原料的前提下。我怎么也没想到，偌大的一个深圳竟然寻不见一块小小的山楂糕。因为以往从未留意，就像母亲这么多年的辛勤劳作，一直被我忽视。 母亲的付出很“寻常”，不过是家务琐事，洗衣做饭，简单的如同一锅山楂酪。她用甜与酸温柔的交融出对我的爱，却独自品尝一份苦楚。即使最困难的时期，也从未让我感受到生活有丝毫的变化。 因为家庭原因，已经许久没有像一个完整的家郑重地吃过年夜饭，每当只有我与母亲两个人的除夕，她依旧会做一大锅的山楂酪，我知道，不善言辞的她想告诉我——她对我的爱永远不会变，不管是过去，还是未来。 现在我明白了。 The 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