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菇炒油菜
数声鶗鴂,又报芳菲歇。
惜春更选残红折。
雨轻风色暴,梅子青时节。
永丰柳,无人尽日花飞雪。
莫把幺弦拨,怨极弦能说。
天不老,情难绝。
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。
夜过也,东窗未白孤灯灭。
--宋·张先
这支《千秋岁》,末一句,也有诗集作“东窗未白凝残月”。
还是喜欢“孤灯灭”,非常喜欢。
大学的时候开始经常失眠。
长时间失眠,一宿宿睡不着。
于是坐在窗台上,看着天色由深蓝,转为苍青。
后来怕吓到室友,就带着MP3和水,从寝室移师到走廊。
席地坐在落地窗前,看着天色一点点发白。
然后回屋,洗漱,穿衣,踏着拖鞋到公寓楼后面的早市,给室友和自己打包馅饼和豆腐脑。
那时候,分不清悲伤和喜悦的差别。
事无大小,全无感觉,无忧亦无乐,麻木地过着一天又一天。
记得那时偏爱颜色鲜艳的衣服。
VIVI那件荧光绿色的外套,被我霸占了好一阵。
翠翠的绿,防水的滑料,在那个多雨的季节,穿着它出去都不用带伞。
我日复一日地穿着它。
好像它艳丽而亮眼的色泽,能把我心里的荒芜掩盖一样。
我每每一副光鲜的容颜,每每遇到任何事情都大笑,也不管是不是好笑。
甚至,为了体验什么是疼痛,特意穿着8CM的细高根鞋无休止地逛街。
就连脚磨得出血了,也没觉得那样的感觉称得上是疼。
直到有天。
和VIVI吃饭,公寓边的小餐厅,香菇炒油菜。
里面一团蘑菇,外面一圈过了油,翠翠的油菜。
我盯着菜盘,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,直到VIVI叫我,我冲她粲然一笑:
你看这菜多像我,外边挺靓的,里面全黑了,烂黑烂黑的。
紧接着,挨了一记耳光。
可能我苍白的脸,被她打得一边红肿的样子吓到了她。
她初时狠狠的样子瞬时瓦解,带着一点哭音地问我:你打算这德行到什么时候?
我似大梦初醒般,忽然有了羞耻心似的,刹那间掉了眼泪。
我才明白,我本以为经历了一些本不想经历的事情,从而自己已经被自己逼疯。
可当我脸上被打得火辣辣地做烧时,我才意识到:
我这副样子,吓到了真正关心我的朋友。
我自以为痛不欲生,可爱我的人,那些把我的痛苦视为己痛,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的朋友们呢?
我恣意地折磨自己的时候,可曾想过这也是在折磨珍视我的人?
恢复的过程是漫长的。
然而我留下了失眠的毛病,严重时要到医院开助眠药。
但在依旧喜欢在似困非困的时候,倚着窗框,坐看天白。
其实,苦涩也是经验。
好比自小就喝的汤药,尽管苦,也要咕咚咕咚地喝进肚里。
又好比因成长而留下的伤疤,黯淡的色泽,烙在肤上,时刻提醒着自己还有这样的过往。
不想了,人要向前活着。
我在朋友的BLOG里这样留言道。